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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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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快馬加鞭地回到莊子上,他們一回到莊子裏,馬上又下起了大雷雨,竟是比昨夜的雨勢還要大。

琴羽杉站在廊檐下望著連綿不絕的雨勢,暗暗慶幸他們已經下山,也慶幸沐陽一大早就帶人上山找人,否則他們不知要被困在山上多久,保不定要死在山上了。

進了廳裏,竟是小七也來了,他見到才分開三天的鳳取月竟然受了毒刀傷,還嚴重到要被幾個人擡回來,一顆心差點從胸口飛出來,忙奔過去。

「天啊爺……」見四周奇怪的眼光他忙改口,「老天爺,怎麽受傷了?這是怎麽回事?」

這麽多年南來北闖的做生意,他可沒見過他家爺受傷,這真是破天荒第一遭。

鳳取月見小七這番真情流露險險要露出馬腳,一記銳利眼光飛過去,警告地瞪了小七一眼。

桃雨走了過來,責難地數落道:「你們還真是難兄難弟,一個染了風寒,一個保護姑娘上山,自己反而受了傷,虧你們的差事是保護姑娘,你們這樣軟弱是要如何保護姑娘?」

說完,她沒好氣的看著小七,撇了撇唇。「你沒事了吧?」

什麽態度嘛!小七也沒好氣地道:「死不了。」

「大夫來了!」沐陽回來了,後頭領著八名大夫。

琴羽杉忙令家丁們把鳳取月擡進房間,對跟進來的大夫們誠摯地說:「有勞各位了,若將此人的毒傷治好,小女子必定重重酬謝。」

小七很想沖上去看看,他身上就有大蕭國最好的解毒散和金創藥,把他家爺的性命交給這幾個鄉下大夫,他不放心啊!可是他家爺剛才都那麽瞪他了,他不敢造次。

幸好,黑衣人下的雖是劇毒,但他們不是什麽武林中人,下的只是尋常的劇毒,因此村裏幾個大夫都解得了。

「姑娘無須擔心,老夫已施了針,毒性已止住,只要再服六帖藥就會毒素盡散,不出一日便可以起來走動了。」

琴羽杉總算松了口氣,她命桃雨取銀兩來,一個人酬謝了十兩銀子,讓沐陽好生送他們回去,再讓彩娘派人去抓藥,自己則速速去換下一身濕衣,也讓小七幫鳳取月更衣。

彩娘端來剛熬好的姜湯,擔憂地道:「姑娘過了寒氣,快喝些姜湯祛祛寒,千萬不能染上風寒。」

現在可不是生病的時候,琴羽杉從善如流地喝了姜湯,頓時感覺身體熱熱的,確實好多了。

半個時辰後,紫煙端著湯藥進來了。「這湯藥奴婢親自煎的,姑娘請放心。」

琴羽杉就坐在床邊照護著,想也不想便道:「把湯藥給我,我來餵,你下去吧!」

大夥見她那麽重視小五的毒傷,只當做小五是因為保護她才受傷,她心裏過意不去罷了,沒人想太多。

呿,還能怎麽想太多?一個又聾又啞,臉上又有大片醜陋傷疤的低賤下人,難不成主子是因為喜歡他才親自照顧他嗎?自然只是因為內疚嘍。

一直到晚上,鳳取月已經明顯好多了,他可以坐起來用飯了,琴羽杉見小丫鬟端了粥進來,也是想也沒想就接過托盤上的白瓷碗,親自一口一口的餵鳳取月,彩娘來報已抓到郭大通送官了,她也揮揮手要彩娘全權處理。

琴羽杉遣退了所有人,寢房裏只有她與鳳取月,窗外雷聲隆隆,那大雨已經下了一天了,眼看就要水災了,而她只專註的吹涼粥餵鳳取月,渾然忘了自己也還沒吃飯。

鳳取月知道此時叫她先去吃飯,她是不會聽自己,便先將粥全數吃完好叫她放心之後,才比了叫她去吃飯的手勢。

叫他意外的是,她猛然摁住了他在比的那只手,澄澈靈動的雙眸眨也不眨的看著他,認真無比地說:「記得我在洞穴裏對你說的話吧?等我恢覆了自由之身,你可要對我負責,還有,你要答應我,只能有我一個女人,我可是無法接受你納妾。」

鳳取月看著她,眼中凈是深思神色。

哪個女人不想獨占丈夫?但沒有人會說出口,這種想法是犯了七出的嫉妒,因此女人們都爭先恐後的顯示自己大度,將真實想法隱藏在心中。

但是,她說什麽了?無法接受他納妾?也就是說,他不能有別的女人,這種會被冠上嫉妒大罪的話,她親口說出來了。

琴羽杉見他只是波瀾不驚地看著自己,也不比任何手勢來回答,她心裏一沈。「莫非你不喜歡我?還是你沒法答應我,跟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地過?」

她可是認定了這個男人,決定在這個世界裏與他相伴終老,如果只是單相思,她就沒戲唱了,人家不要,難道還能勉強嗎?

鳳取月看著她,只覺一陣暖意又一陣莞爾,她一個侯府千金,能真心相待他這集各方缺點於一身的小廝是多麽難能可貴、千金難買之事,有妻如此,夫覆何求?

然而,他心下也有疑慮,如果她喜歡的正是有殘疾的小五,那自己恢覆了身份,是堂堂王府少爺,又是個商賈,她是不是就不喜歡了?

「你是介意我跟惠王府的婚事吧?」琴羽杉直勾勾的看著他,毅然決然地道:「實話告訴你,我正計劃著逃婚。」

這是她今天想了一整天的結論,覺得就算成功讓鳳五爺休了她,名義上她還是嫁過人的身份,這對小五不公平,因此她決定逃婚。

鳳取月真真大吃一驚。

逃婚?

他這娘子怎地如此反骨,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連逃婚這種事都說得出來,他們的婚事是皇上指婚,她若逃婚會連累整個長安侯府遭罪,她難道不知?

「你還不願意嗎?」琴羽杉一臉落寞的看著他。「只要咱們逃出了京城,便可以到大錦國做一對平凡安穩的小夫妻……」

小七正貼著墻角在偷聽,聽到琴羽杉在向鳳取月「諄諄善誘」,不免嚇了一大跳。

我的姑奶奶,什麽啊?難不成六姑娘向他家爺告白了?

這不成啊!六姑娘這樣算紅杏出墻吧?雖然對象都是他家爺,但六姑娘又不知道,這可是大大出格的事,要浸豬籠……

正在驚疑不定,驀地,有只手戳了他後腦杓,桃雨的聲音隨即在他耳邊兇巴巴響起,「鬼鬼祟祟的,你在幹什麽?」

「媽啊!你想嚇死誰?」

桃雨瞪著他。「誰讓你在這裏偷聽,仔細我告訴姑娘!」

「別這樣。」小七吞吞吐吐地道:「那個——我是覺得姑娘這樣不太好……不,是很不妥,不是說姑娘已經定了親,這樣跟我家……我家小五關在房裏成何體統?還親自餵藥餵粥的,要是傳出去,姑娘還要做人嗎?」

桃雨沒好氣道:「不用你說,彩姨也擔心這點,要我來請姑娘去用飯,你那小五兄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才能讓姑娘衣不解帶的照顧,是姑娘心善,如果他敢出去亂說一字半句,壞了姑娘閨譽,小心我撕了他的嘴!」說到後來,語氣已帶著狠,還做勢地掄起了拳頭。

小七看著她那小粉拳猛翻白眼。「我的姑奶奶,小五不會說話好嗎?」

桃雨這才發現自己口誤了,不由得吐了吐舌頭,她渾然不知道看在小七這思春期的少男眼裏有多驚心動魄。

桃雨拉拉他的袖子。「這樣吧,不如你一起進去吧,你去照顧小五,那麽姑娘就可以去休息了。」

小七猛點頭。「好好!求之不得!」

他當然希望這樣了,他根本不放心那幾個村裏大夫的醫術,要親眼確認他家爺的傷勢才能放心。

桃雨敲了門。「姑娘,彩姨請姑娘去用飯呢,還有,小七想看看小五。」

琴羽杉沒等到鳳取月的回答,也知道不讓桃雨進房很奇怪,況且小七也來了,難道攔著不讓小七探望嗎?

她輕咳了一聲。「進來吧!」

桃雨和小七連忙開了門,有點像是一起跌撞了進去,見他們兩人服裝儀容整齊,一個躺著,一個坐著,不像在行那茍且之事,頓時都松了口氣。

要知道,就因為琴羽杉這一系列對小五的特別關愛,如今莊子裏私底下把六姑娘和小五的關系傳得沸沸揚揚,他們會擔心也是自然的。

琴羽杉好氣又好笑,難道她是那種趁火打劫之人嗎?會趁小五傷著對他霸王硬上弓?

「姑娘去用飯吧!這裏有小的看著,不會出亂的。」小七接收到正主子的無聲眼光,連忙開口說道。

琴羽杉點了點頭。「你好生照顧小五,有事馬上來通知我。」

她知道自己若再霸著小五不放,恐怕流言就會滿天飛了,莫要引來惠王府派人來懲治她這個「不貞婦人」才好。

她起身,卻見門邊還有一個面容冷傲的青衣少女站在那裏,打扮也不像這裏的丫鬟,不由得奇道:「你是什麽人?為何在那裏張望?」

小七一看,暗暗叫苦,我的天啊,不是叫她好好待在房裏,怎麽跑出來了?想來也是太擔心爺的緣故……

他忙道:「回姑娘的話,那是小的的妹妹,名叫小九兒,跟小五也是一同長大的,有兄妹情誼,前幾日從鄉下來漢陽城玩,小的想讓她開開眼界,踏青踏青,便一同帶來了,還請姑娘不要怪罪才好。」

琴羽杉微微一笑。「原來是你妹子,長得真俊,真是清水芙蓉,與你一點都不像。」

小七垮了臉,撇唇道:「至於嘛姑娘,您這是何必,小的長得也不差……」

雖然跟冷艷的遼夢一比,他確實是歪瓜劣棗。

遼夢會跟他一道過來是有原因的。

事實上,打從他家爺化身為小五隱身在媚香樓裏,武振、承撼便帶著數十名高手,一直在暗地裏保護著他家爺,但爺嚴厲禁止他們在人前出現,原因很簡單,小五只是個下人,若是一遇到危急就跑出這麽多人保護他不是很奇怪的事嗎?

因此,武振、承撼明知道他家爺與六姑娘在藥林山上受了刀毒傷,卻也不能出面將他們帶下山,只能幹著急,天才蒙蒙亮便立即讓其中一人扮成村民到藺家莊子前去散布看到一男一女在藥林山上受困的消息,沐陽才會破曉便帶人找上山去。

武振的消息傳回商會時,他人也在商會裏,反正他染風寒也是假的,自然不耐煩躺在媚香樓裏裝病,幹脆跟桂娘說他沒事了,告了假,說有鄉下朋友來訪,要去招呼朋友,桂娘只叮囑他要好生照顧自己身子便準了他假,他便回了商會,也正巧得知武振飛鴿傳書捎來的消息。

一聽到他要到孟源縣找他家爺,遼夢硬是要跟,他自然知道遼夢一片愛慕他家爺的小心思,也就隨她了,說好扮成他妹妹要低調行事,不想卻大剌剌的出現在六姑娘面前,真會給他找麻煩啊!

「還不過來見過姑娘。」他瞪著遼夢道。

遼夢心不甘情不願的走進房裏,對琴羽杉草草施禮,生硬地道:「見過姑娘。」

這就是爺要娶的女人?媚香樓的鴇娘?還是個小丫頭嘛,恐怕比她還小兩、三歲,半點沒有老鴇的風情萬種,真不知道爺看上她什麽了,還在她身邊保護,有那價值嗎?

「也沒準備什麽,這給你做見面禮。」琴羽杉脫下皓腕上的羊脂玉鐲,拉著遼夢的手一套,微笑道:「以後到京城來玩盡管來找你哥哥,我會給他假,讓他帶你好好逛逛,下次把爹娘也帶來吧!讓他們看看你哥哥在這裏過得很好,他們無須擔心。」

雖然她比對方年紀小,但她是主子身份,對方又是她貼身小廝的妹子,給個見面禮也是合乎道理。

遼夢生平還沒跟什麽人這麽親熱過,她極別扭、極不自在,脫了玉鐲就要還給琴羽杉。「姑娘收回去吧,我不能收……」

小七知道遼夢完全沒融入小九兒的角色,不然依常理,一個鄉下姑娘進京來,得到哥哥主子的打賞,那玉鐲又價值不菲的,應當歡天喜地的收下叩謝才對,她這樣堅拒會讓六姑娘起疑啊!

「快收下吧!別害羞了!」小七連忙搶了玉鐲塞回遼夢手裏,對琴羽杉陪笑道:「我這妹子臉皮特薄,打出娘胎沒看過這樣的好東西,讓姑娘笑話了。」

桃雨插嘴道:「這點又跟你不同了,你臉皮特厚。」

小七也幼稚的一個鬼臉回去。「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琴羽杉對他們的打情罵俏沒說什麽,只又看了鳳取月一眼,視線回到小七身上。「你們同鄉好好聊聊,不過夜也深了,別聊太久,讓小五好好休息,我走了。」

桃雨對小七做個鬼臉才連忙提裙跟上琴羽杉。「姑娘等等我啊!」

雨已停了,琴羽杉出了房門便站在廊下,她擡眸仰望著繁星滿天,心緒不由的有些飛揚了。

前世她沒有喜歡過人,不明白相思牽掛的感受,而剛剛走出房門的那一剎那,她好像明白了相思的滋味,便是時時牽掛著某人,心懸著某人,既酸又甜。

自己對小五會是一廂情願嗎?他一直沒有答覆叫她心底沈沈的,若是他對她沒有相同的感情,一切都是空談,自己也不必大費周章策劃逃婚了,只需在洞房之夜惹怒鳳五爺,讓他不想碰自己,日後再設法令他休了她即可。

只是,想到小五可能根本對她沒感覺,她就難受。

「姑娘怎麽在這吹風呢?」紫煙走了過來,她也是來請琴羽杉去用飯的,忙把帶來的皮裘披在她身上。「晚上冷,姑娘小心著涼了。」

桃雨也是個有眼力的,見主子神色有異,剛剛在身後不敢打擾,這時才小聲地開口,「姑娘,回房吧!彩姨在等呢。」

見她們回來,彩娘總算松了口氣,忙叫紫煙去熱飯菜,一邊幫琴羽杉卸下釵镮,不免憂心忡忡地說:「姑娘這是怎麽著?怎麽親自照料起小五來?莊子裏已經有不好的傳言了。」

琴羽杉心裏一動,突然問道:「彩姨,若是傳到王府那裏,那鳳五爺會不會悔婚?」

「不可能。」彩娘斬釘截鐵道:「姑娘跟惠王府的婚事是皇上指婚,出了再大的事,惠王府那邊也不可能悔婚。」

琴羽杉不說話了,彩娘是這時代的人,自己不能跟她說什麽跟小五有感情,跟鳳五爺沒感情這種話。

她原來對婚事處之泰然,知道自己身處的這時代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將心思放在賺錢上,但心裏有了人之後,便希望嫁娶那日永遠不要來,深怕自己若是在新婚之夜不能制服鳳五爺,反被他給「制服」了,那即便日後他休了她,她身子也不清白了,也沒那自信將終身托附給小五了。

所以,她白日裏苦思苦想,便想到了逃婚這一招。

逃婚自然不能在大喜之日才逃,要提前逃走,還要帶走所有家當和她的人,是一番大工程,回去之後要好好從長計議了,等他們逃到了大錦國,大蕭國的皇上要怎麽治罪都鞭長莫及了,相信這時代還沒有什麽「引渡條款」吧……

琴羽杉在莊子住了幾日,著實將莊子整頓了一番。

郭大通跟那六名蒙面殺手都已認罪,謀財害命是大罪,尤其又是謀害主子,罪加一等,加上府尹大人知道她是惠王府的準兒媳,查案更是上心,郭大通等人若沒被斬首也要關到老死。

少了郭大通這個過去萬事一把抓的大總管,莊子上幾個管事動不動就來纏著琴羽杉問意見,生怕年輕主子會認為他們在糊弄她,萬事小心相詢,倒把琴羽杉忙了個腳不沾地、腦袋犯暈,連夢裏都是各處繳上來的租子、莊子上土地的買賣、鋪子的進出貨和各處支出項目等雜事。

這麽忙也不是沒收獲,她觀察到八個管事裏頭,有一個叫莫海的特別沈默寡言,平日不顯山不露水的,但送上來的賬目一目了然,憑她閱人無數的毒眼,看得出莫海是可以信任的,她特別愛從雙眼去分辨人性,而莫海就有一雙令她信任的黑眸。

於是,她將莫海提上來做大總管,這決定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不知道主子怎麽會看中那個黑嚕嚕又不怎麽說話的家夥?

臨走那日,她把莫海叫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把權力都交給你,莊子裏上下秩序的規矩就由你去訂,該如何就如何,我只有一個原則,便是要賞罰分明,這樣你才能服眾,總管之位也才坐得久,我不會時時過來,一切端看你怎麽做了,真有解決不了的事,你再派人到京城找我,我可以給你一個承諾,不管什麽事,不管發生了什麽,我都會先聽你說再聽旁人說。」

那莫海只是寵辱不驚,沈聲道:「奴才領命,不會教姑娘失望。」

他不說好聽話,琴羽杉更加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人。

出發這日,鳳取月早已恢覆了九成,但琴羽杉還是堅持替他安排了一輛馬車,讓小七在馬車裏照顧他。

「我也跟他們同車。」遼夢說著便要鉆進馬車。

桃雨笑著拉住她「什麽啊?跟兩個臭男人同車不嫌悶嗎?你還是跟我們坐吧!姑娘可會唱歌。

了,不一定姑娘心情好,你就有耳福了。」

琴羽杉似笑非笑的看著桃雨。「這麽快就在討好小姑子啦?自己要獻殷勤,何必拉我下水?小九兒別信她,我歌聲難聽得要命,我真唱起歌來,你要摀耳朵的。」

遼夢看著琴羽杉那笑盈盈的模樣,輕攏著眉頭。

幾日相處下來,她也察覺到琴羽杉平易近人,一點也沒有高門千金的架子,不會矯揉造作,也不會話裏藏鋒,但她還是不喜歡琴羽杉,只因她那老鴇的身份,想到對她如天上明月的主子竟要娶一個鴇娘為妻,她就不舒坦,也覺得琴羽杉忒莫名其妙了,好好的侯府千金不做,竟要做鴇娘?小七說她還在賭坊裏戴著布巾、女扮男裝做莊家。

所以她真不明白了,琴羽杉到底存了什麽心眼?她當真不知她這麽做有多出格嗎?主子娶了她,豈不是讓天下人看笑話?讓惠王府那本來就視他如眼中釘的王妃、側妃有興風作浪的機會?

再說了,這幾日自己也察覺到琴羽杉對「小五」格外不同,雖然小五就是主子,但琴羽杉並不知情,她這樣形同不守婦道啊!

「小九兒,你怎麽一直瞪著我看?」琴羽杉打趣地問,此話一出,桃雨也馬上看著小九兒。

打從馬車開始動,小九兒就一直盤著胸,冷冷的不著痕跡的瞪著她,貌似還在心裏一直腹誹她,她也不是個心鈍的,這幾天下來就直覺小九兒對她有敵意,但她倒是挺喜歡小九兒那份傲勁,不像琴羽秋那種自恃甚高的冷傲,小九兒讓她想起風塵中的俠女,怎麽看也不像個村姑。

「沒什麽,只是看姑娘似乎對小五哥特別好,覺得奇怪罷了。」遼夢慢悠悠地開口。

琴羽杉對遼夢那有些尖銳的口氣不以為意,臉上還掛著親昵的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連累他受傷的,對他好些也是應該。」

遼夢直勾勾的看著琴羽杉,挑了挑眉說道:「單純感謝自然無妨,如果過多就不好,小五哥是有婚約的人,不該和姑娘這樣的貴人扯上邊。」

琴羽杉楞住了,她愕然的看著遼夢,若此時她是站著,定會一個踉蹌,咚咚咚地往後退三步。

小五有婚約?

她是想過小九兒對她的敵意是否來自小九兒也喜歡小五,如今聽來卻不是,是因為小五有婚約,小九兒知道這個,還可能認識那與小五有婚約的女子,而自己一個勁的倒貼,才會令小九兒瞧不起她的人品,只差沒對她說姑娘請自重吧!

遼夢看著琴羽杉的反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琴羽杉對「小五」不一般。

她萬分挑釁地問:「看來姑娘好像不知道小五哥訂親了?」

她也沒說謊,主子確實訂了親,只不過不是以小五的身份訂親罷了,她就偏要打擊打擊琴羽杉,不敲打敲打,她怎麽記得自己是個有婚約的女人?

「小五訂親了?」桃雨叫了起來「說笑的吧?什麽女人會跟他訂親啊?既無人才也無錢財的。,又聾又啞,臉上還有那麽大的嚇人傷疤,除非是個瞎子,否則不可能看上他。」

遼夢翻了個白眼。

你家主子就是個瞎子。

「小五訂親了,那小七呢?我是說,你哥訂親了嗎?」桃雨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話沒經大腦就問出來了。

「不知道!」遼夢沒好氣地回道,跟她打聽小七幹麽?她才不關心小七平素裏在做什麽。

「怎麽會不知道?」桃雨瞪大了眼。「他不是你哥哥嗎?」

遼夢冷笑。「誰說是哥哥就一定要知道?」

比尖酸刻薄,桃雨根本不是遼夢的對手,只能幹瞪眼,半晌說不出話來。

琴羽杉一顆心都涼了,耳邊再也聽不見桃雨和小九兒在說什麽,整個人都恍惚了。

幸好她們這輛馬車裏只有她和桃雨、小九兒,彩娘、竹韻和紫煙搭另一部馬車,不然在這麽多雙眼光的註視下,她的情感如何遁逃?

他竟然已有婚約了,難怪他都不給她答覆,就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原來是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她啊!怕說實話會傷了她的心,或者她在惱羞成怒之下讓他丟了飯碗,而若不說實話又會被她逼著對她負責,因此才都沒表示。

老天!這真真是個晴天霹靂,要是有地洞,她怕早鉆了進去。

小五心裏不知道會怎麽想她?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真是不知道哪來的自信,還以為他一定會喜歡自己,因此跟他說了許多,只差沒跟他說自己是穿越來的。

幸好,她絕大部分的話都是自己說給自己聽,雖然他也在旁邊,但他聽不到,她也不算太丟臉了。

日後她真該自重了,自己想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怎知他身邊的位置早已有人,她是整個表錯情了。

唉,她在心中嘆了一聲。

他……肯定會當她是花癡吧?日後自己要如何面對他啊?

當夜,到了投宿客棧,她刻意避開了小五,也不與眾人用飯,只說累了便回房,還吩咐不要打擾她。

「姑娘這是怎麽了?」彩娘一楞,望著琴羽杉上樓的背影。

桃雨事先已得到琴羽杉的耳提面命,見彩娘問起,只照主子的交代,輕描淡寫地說:「姑娘昨晚沒睡好,有些頭疼,想早些歇息。」

鳳取月也註意著她們這邊的動靜,一行人男女雖然分開兩桌用飯,但也沒用屏風隔著,自然把彩娘和桃雨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頭疼嗎?

他眼眸一瞇,下巴略擡,不經意的掃了小七一眼。

苦命的小七立即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他認命的放下碗筷,起身走到桃雨身邊,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瓷瓶來。「我這裏『剛好』有兩顆治頭疼的藥丸,你拿給姑娘服用吧!」

什麽「剛好」?那雪蓮丹可是頂級的治痛藥丸,是商會頂級高手療傷時服用的,光是提煉就要幾年,提煉需要的草藥也難找齊,其中一味「彩色果」更是可遇不可求,竟就這樣拱手送給六姑娘吃了,真肉痛啊他!不過是小小的頭痛有必要吃這雪蓮丹嗎?請大夫來抓兩貼驅頭風的藥不就好了?

不過,想來他家爺如今是把金子給六姑娘當飯吃都不會肉痛的,自己再不舍又如何?還是得交出去。

「什麽藥丸啊?哪來的?靠譜嗎?」桃雨把藥丸倒出來,在掌心裏胡亂揉弄。

「你你你——你小心一點成不成啊我的姑奶奶?這藥丸可是很貴的,你不懂就別玩了,快點倒回瓶裏,求你了。」小七一顆心提在喉嚨口,小心翼翼的合掌接在桃雨掌下,深怕她把藥丸揉掉了。

桃雨對他那提心吊膽的模樣深不以為然,哼地撅嘴。「不過就兩顆藥丸嘛,犯得著你那猴樣嗎?」

「我猴樣?」氣不打一處來!小七指著自己,一口氣憋在嘴裏,真真是有口難言。「好男不與女鬥,我吃飯總行了吧?」

桃雨朝他扮個鬼臉。「撐死你!」

好心相贈藥丸卻換來一句撐死你,小七發現他真的不懂女人,他相信他家爺也跟他一樣不懂女人,那六姑娘昨天之前還將整個心思放在他家爺身上,今天態度卻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竟像是……像是在逃避似的……

真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啊,他不由得又看向桃雨,卻發現桃雨在對他擠眉弄眼,竟似是在叫他暗中跟她上去。

小七整個振奮了!

須臾,桃雨前腳上了樓,他坐下若無其事的再扒了兩下飯,不一會兒就趁眾人酒酣耳熱之際沒人註意他,也悄悄離席摸上樓。

果然,桃雨在廊道上等他,俏臉上一臉的欲言又止,一時間他的心都熱了。

不過,爺們的底氣還是要有的,他挑著眉,傲然的看著桃雨。「偷偷摸摸把我叫上來什麽事?」

桃雨可不是什麽淑女,馬上開罵,「你過來一點!那麽大聲要死,怕別人沒聽見嗎?」

小七眉頭挑動。「你不會過來?」爺們是不會自己走向女人的。

「你腳斷啦?」桃雨罵歸罵,還是蓮步移動,匆匆朝他走過去了。

見她竟是走得這麽急,罵人還別有一番風情,小七心臟怦怦跳,覺得自己這心臟一定出了問題。

他怔怔地看著桃雨,不知道她要講什麽……

「你那什麽驢樣啊真是。」桃雨嘖嘖嘖地搖著頭,一走近便壓低聲音道:「我問你,小五真的已經訂親了嗎?」

小七楞了楞,臉上很迷茫。「什、什麽?」

「不但腿斷,也耳聾啦?」桃雨沒好氣的說:「我在問你,小五訂親了嗎?」

從「綺夢」跌落凡間,小七一時反應不過來,他楞楞地看著桃雨。「怎麽……怎麽這麽問?」

桃雨撇唇。「還不是你妹子說的,說小五已經訂親了,害我們姑娘失魂落魄的,飯都吃不下了。」

說也奇怪,對於自家主子獨獨對小五一人上心之事,她與小七倒有幾分心照不宣的味道。

「你是說,小九兒跟姑娘說,小五訂親了?」這下,小七瞪大了眼睛,大驚失色。

遼夢是想幹麽啊?也沒說一聲就自做主張,爺不知他也不知地,害他如此驚訝,若是惹得桃雨起疑,看她要怎麽收拾自己闖的禍。

「到底是真是假?為何要想那麽久?」桃雨瞪著小七,滿眼疑竇。

小七只好點了點頭。「是真的。」

若說是假的,那就是小九兒耍著六姑娘玩,六姑娘勢必會找小九兒問個清楚,那小九兒如果屆時不按牌理出牌,給他來個胡說八道,他豈不是麻煩越來越大?還不如實話說了,反正婚期也不遠了,他家爺總不能再扮演小五吧?如此退場甚好。

「原來是真的啊……」主子明明已經被皇上指婚了,桃雨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麽,但轉瞬間她又酸葡萄道:「想不到小五那副尊容,出身低微加上又聾又啞的,還有姑娘願將終身托付於他。」

小七意有所指的哼道:「你不知道世間還是有那不市儈的脫俗姑娘能慧眼識英雄,不在乎出身低微,只看中一個人的品性便甘心委身,我們小五真是好福氣啊,有那樣的好姑娘長相廝守,這一生,他也沒遺憾了。」

不知不覺中,他早已認同了琴羽杉,從一開始的不以為然、深覺她配不上他家爺,到如今,看到她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姑娘,也不是一個以條件取人的姑娘,比起那銀珠公主來,真是贏了不只一星半點,別說容貌半毀了,即便只有耳聾一樣,銀珠公主都不可能會青睞他家爺的,所謂的傾心相慕,不過就是只愛他家爺那豐神俊秀的模樣和傲人的財力罷了,真真俗不可耐。

況且了,六姑娘的好不只這一點,她也不剝削那些花娘,處處為她們著想,只要有那想離開妓坊的,她也不要贖身銀兩,二話不說便直接放人,放眼天下老鴇,誰有六姑娘這胸襟這氣度啊?

此時,他已真心把琴羽杉當未來的主母看待,再也不覺得她這鴇娘有何令他家爺蒙羞之處了。

「哼!那你就去找那樣的姑娘和她一起老死再一起進棺材吧!你也會沒有遺憾的!」

說完,她伸腿用力踢了小七一下,這才把下巴擡得高高的,頭也不回的轉進其中一間客房,小七在原地痛得抱著小腿肚唉唉叫,自己這又是哪裏惹到她了?不過是個丫鬟,脾氣還真大!

客房裏,琴羽杉站在窗前,窗外月色朦朧,薄霧輕起,這樣的夜,身邊要是有個知心人伴著該多好……

她癡癡地望著那隨風搖動的樹梢,陷入了這一世也要自己一人孤寂的感嘆裏。

不要不知足了,比起前世是好多了,至少這一世,她知道了相思的滋味,知道心上有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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